人类冲突的熔炉总是加速着先进技术的应用。二十世纪的战争见证了诸如地雷、机枪和铁丝网等防御性武器被运用合成兵种、坦克、飞机和炮兵的机动所克服的循环。冷战和太空时代发展起来、并利用硅芯片实现小型化的武器、传感器和制导系统的精密程度已大幅提高。

武器已从“愚钝”演进为“智能”。这使得精确度得以提升，通过传感器和通信链路，由人类决策者行使控制。更近期的趋势是，我们看到人类决策者处于“环路上”，即在设定的时空边界内监督机器相对自主地工作。例如，这可能包括巡飞弹，以及后来出现的各类无人机，它们极大地压缩了杀伤链和决策行动周期。

对于各领域的军事领导者而言，一个重要的问题是，经过验证的指挥控制程序在人工智能和自主性时代是否仍适用。当决策速度要求超越人类反应时间时，领导者将如何行使控制并与智能机器协同工作？领导者如何在遵守法律和道德规范的前提下，管理其中有人类、无人平台和自主机器近距离共存的战场？

转折点：机器人战争时代已来临

我们正处于军事行动中领导力与指挥艺术演进的转折点。随着由代理式人工智能驱动的人机协同在常规军事行动中变得必要且日益普遍，各级军事领导者的专业教育、培训和演练将需要发展，以反映其中的机遇与挑战。

变革的驱动力包括：技术创新的步伐不断加快，所有潜在对手中自主系统的日益扩散，传统平台脆弱性增加，以及在民主社会中使用武力受到更严格的政治和法律审查。

尽管战争的代价高昂、残酷、消耗性的本质（以鲜血和财富为代价）并未改变，但势均力敌的对手及其代理人所掌握的技术手段，结合新的战术、技术与程序，对看似现代化的常规部队构成了巨大挑战。此外，商用现货无人机技术的低成本正在使恐怖组织得以探索新的非对称攻击方法。

对于高度专业化、拥有强大任务式指挥特点的传统军队——这个转折点既需要技术转型，也同样需要文化转变。任务式指挥的本质和分散式决策仍将存在，但它们将存在于一个由数字代理、预测算法和自主系统塑造的战场环境中，有时甚至在人类指挥官形成意图之前就已开始塑造。

这可能需要重新构想“指挥官意图”的含义，因为部队中的部分单元是非人类的，并能以机器速度行动。这也意味着未来的指挥官必须像看懂地图或协调火力支援一样，熟练地理解数据、软件行为和AI驱动结果。挑战在于提升领导者，确保判断力、道德标准和战略理解力继续锚定一个日益由代理主导的战场。

复杂的军事平台昂贵、稀有且脆弱：混合部队构建韧性

大型军事平台已变得极为昂贵，同时却更加脆弱。航空母舰易受无人机攻击；一项精良的防务投资，例如第五代战斗机，或稀有的C4ISR平台，仍可能在地面被一架廉价的无人机摧毁。对于拥有最先进技术的政府和国防组织而言，这种不对称成本构成了挑战。这场新兴的革命清楚地指明了，需要以更多数量、更小平台的形式，获得更具成本效益的军事规模。其中一些平台可以是无人驾驶的，并可选择性地实现完全自主。

从少数昂贵、重防护的平台转向数量更多、可消耗的自主系统舰队，呼应了近期和历史冲突中汲取的教训。军队必须正视一个现实：对手可以通过纯粹的数量优势和低成本创新来抵消其技术劣势。实际上，这意味着重新平衡采购理念，从长达数十年的采办周期转向更敏捷、迭代式的开发模式，这种模式能够快速部署系统，并在无需政治争议的情况下将其淘汰。

并非所有无人机都简单、可消耗且廉价。无人地面车辆将变得更常见，但由于其复杂性，其成本也更高。在严酷的海上环境中，成本和挑战进一步增加。领导者仍将需要不断调整其混合兵力编组，以应对威胁和主要的气象条件。

拥挤的战场

战场控制措施需要进一步发展，以便在陆、海、空域实现无人及自主载具与有人平台并肩及穿插运作。传统上，履带式和轮式车辆会在某些路线上分开。但如果只有部分车辆是有人驾驶，即便是这种简单的解决方案也会成为更大的问题。战场将因机器而更加拥挤，相应地，人员的分布密度则会降低。

士兵遵守交战规则，例如不跨越边界开火。此类基本的控制措施对于武装机器人也属必要。人类容易犯错，导致误击友军或平民事件；机器则需要高效的方法来识别敌我，并处理足够的态势感知以完成任务。

随着战场日益充斥着信号、传感器和自主行为体，冲突消除将远不止于传统的时间、空间或高度上的间隔。AI赋能的载具可能以人类难以预料的方式进行机动，它们可能以压缩决策周期至瞬间的速度共享数据。部队将需要整合自动冲突消除工具、动态敌我识别协议和实时跨域协调的条令，同时，将自主系统引入存在平民或联盟伙伴的环境，对指挥官确保合法合规和作战透明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基于效果的混合行动中的任务链路将变得更加复杂和动态。

人类优势是成功的关键

下一代军舰和飞机将被设计为与无人平台协同作战，以扩展任务关键、昂贵资产的作战范围、杀伤力和生存能力。例如，平台数量的增加，将武器和传感器分散在混合部队中，将改变现代海军的形态和规模。下一代有人驾驶飞机将配备无人协同平台，在对抗空域中伴飞，并更可能在其前方飞行。

现代战场已类似于三维国际象棋，其环境在时间和物理空间上被划分。战场的这种分层将变得更加复杂和动态，以允许自主平台运行，并在其周围设置足够的缓冲区以降低碰撞或误击友军风险。

混合部队也对长期以来关于后勤、维持和战备的假设提出了挑战。无人平台个体可能更便宜，但其数量对维护渠道、软件保证团队和数据管理系统构成了新的负担。军队将需要强大、自主或盟友的供应链，能够以现实的作战节奏更新、修复和认证自主系统。

混合能力正作为亚阈值“灰色地带”冲突的特征出现在混合行动中。除了虚假信息、破坏和颠覆活动，隐蔽的无人机越境飞行也被用于施加压力。

混合思维将成为新常态。在一个从亚阈值灰色地带攻击到网络-物理和常规动能打击混合的一切都以某种方式呈现“混合”性的时代，军事领导者需要为混合部队谋求最佳效果。

领导力与指挥

混合部队的领导者将发现他们的指挥链更加分散。他们可能接收到来自不同资产的报告，其中一些来自人类，一些则来自远程机器人平台生成的AI信息。这将带来新的伦理挑战。指挥与控制将通过安全的通信链路实施，密码设备需要得到保护，例如，如果高价值平台易于被俘获，可能需要配备自毁开关和自毁功能。

指挥与控制可能涉及自主协同平台的新操作模式，例如：过境模式、仅自卫模式、武器限制模式、在设定的地理围栏边界或杀伤区内武器自由模式。当威胁出现在人类反应时间之内、观察-判断-决策-行动循环之内时，决策将需要被委派和自动化。

技术新发展的必然结果是自主协同平台之间将发生交战——我们已进入代理式战争时代——机器与机器作战，而非像现代有人坦克那样，而是作为具备5级自主性的独立平台。

无人机间的交战在陆上环境中将变得普遍。在这个“无人机游猎”时代，在零线后约20-30公里范围内猎杀机会目标，这片充满部分或完全自主威胁的透明区域减缓了常规军事机动的速度。对抗措施也在持续演进。

军事用途的新技术很少能立即成功。然而，新颖的组合、新技术和久经考验的程序能够改变游戏规则，这是不言自明的。我们已经看到为特定任务优化的自主载具，例如用于监视侦察、火力控制、反机动、协同作战。从保护补给路线的反无人机网，到干扰器和各种武器系统，其对抗效果都只是部分有效。在具备充分控制措施的情况下，下一个可能的演进方向将是蜂群试图击败蜂群。我们很可能也将看到自主协同平台进行通信，以协调其跨域及域内效果，例如在水下、水面和空中无人机在海上作战区域协同行动。

没有单一、简单的方法能解决混合部队、不对称成本和合成兵种自主性所引发的问题。可以说，这是军事领导者面临的最紧迫的指挥控制挑战。这是一个“人”的问题，是保持人类优势的核心所在。这不是一个由技术极客引领的趋势。未来的战场永远不会如此简单。

因此，现在是时候深入思考这对领导者的招募、选拔和训练，以及对规模扩大、分散部署的平台舰队（特别是在海上背景下）的后勤和维护挑战所带来的影响了。参谋学院和演习将需要用来梳理相关的战术、技术与程序。

能力规划者会担忧部队结构。然而，在此之前，当然有必要全面思考人机协同中隐含的法律战滞后所带来的所有伦理和法律影响。在保持足够的“透明”决策的前提下维持作战控制和指挥责任，将变得具有挑战性。在已充满缩写的军事术语中，将需要新的术语、战术以及可能的条令。

这是一个“人”的问题。人类优势是任何“人-机”团队在任务与环境复杂性以及所使用的自主性水平之间进行权衡的支点。